第39章
??曲岩秀回到房中,桐月正弯着腰,拿着熨斗帮他熨袍子,见他进来,放下熨斗福了福身,去给他倒茶。曲岩秀坐下吃茶,也不和她讲话。他的话一向很少,他的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人知道。 ??桐月轻声道:“大公子,大小姐她就是闹着玩,您别放在心上。您和她这么多年的情分,一个外人再怎样也越不过去的。” ??曲岩秀牵起一侧唇角,目光沉在茶水里,道:“都说男人好色,其实女人也是好色的,只不过女人大多活在笼子里,没有沾花惹草的机会。她很幸运,我不怪她。” ??蒋银蟾的幸运,是众人有目共睹的,然而父母,天赋,家世,这些与生俱来的优势,她自己并不觉得怎样,倒是原晞的出现,让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运气非凡。 ??下晌曲岩秀走到她房中,她在床上睡着,他悄悄搴起一片帐子,看她侧着身子,乌发散乱,白馥馥的脸颊被红锦枕挤得鼓鼓的。船在摇晃,她像摇篮里的婴儿,曲岩秀久久地凝望,心头不多的恼恨都融化在这凝望里了。 ??他七岁拜曲凌波为师,那时蒋危阑还在,蒋银蟾才两岁,被柳玉镜抱在怀里,学着叫他师兄。做了她十三年的师兄,宽容忍让早已成为骨子里的习惯。 ??蒋银蟾醒来,屋里昏沉沉的,她张口要茶喝,便有一人端了茶来,她定睛一看,笑道:“你昨日又是赶路,又是打架,夜里也没睡好,怎么不去睡会儿?” ??曲岩秀道:“三个月没见你了,就想多陪陪你,倒也不觉得累。”他正月里去太原府办事,回到绛霄峰,蒋银蟾已经去江南了。 ??蒋银蟾道:“师叔的病近来怎么样?” ??曲岩秀道:“还是老样子,时好时坏的。苗堂主的大女儿跟女婿和离了,上个月回绛霄峰住了。” ??蒋银蟾睁大眼,道:“离了?他们不是很恩爱么,去年回来探望苗堂主,还在园子里亲嘴呢。” ??曲岩秀伸手按一按她蓬蓬的发,道: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夫妻间的事,难说得很。” ??两人总是有话说的,然而说来说去,那些人和事都带着熟悉的味道,说到一半打住了,也没有太大的兴趣追问。不像原晞,他这个人是崭新的,他的过去是遥远的,让她有无穷的好奇。 ??原晞走到门外,房中的喁喁私语声传入耳中,他鼻管里冷哼了一声,转身回自己房间。凑巧杏月走过来,看见他便问:“原公子,你吃了饭没有?” ??原晞道:“吃过了。” ??蒋银蟾在房里听见,心便跟着目光往外飘。曲岩秀见状,索性替她说出口:“原公子回来了,你去看看罢。” ??蒋银蟾道:“早上才看过,又去看他做什么?”挨到戌牌时分,还是去了。 ??桌上点了一盏灯,原晞合衣躺在床上,侧身面朝里。她探过身子,勾着头看了看他,想是睡着了,便在他身边躺下,这里摸摸,那里闻闻,细细碎碎的小动作不断,闹得人心里像有只猫爪子在挠。 ??原晞道:“关堂主写了几个字。” ??蒋银蟾一愣,支起上半身,把脑袋凑到他脑袋上,道:“什么字?” ??原晞道:“奸细或是俞。” ??第二十七章 西北有高楼(五) ??“俞大夫?”蒋银蟾怔了片刻,道:“他和关叔叔交情不差,常在一处吃酒。” ??“酒后吐真言,关堂主对他又没提防,便将你的行踪泄露给他了罢。”原晞闭着眼,语气中透出一点不耐烦。 ??蒋银蟾只当他是累了,也没在意,道:“俞大夫是老人了,没有确凿的证据,我不好拿他怎样的。要不我先派人盯住他?杜寒在咱们手里,俞大夫若是黄泉山庄的奸细,应该会想法子救他。” ??原晞抿了抿唇,道:“这是你们北辰教的内务,你跟曲公子商量去罢。” ??蒋银蟾捏起一缕发,用发梢扫着他挺拔的鼻梁,道:“我就喜欢跟你商量。” ??原晞想笑,忍住了道:“为什么?不见得我就比曲公子聪明。” ??蒋银蟾道:“你明明知道为什么。” ??原晞睁开眼,望着她,心想你既然喜欢我,想和我成亲,就不该与别的男子亲近,又想她这个性子是受不得拘束的,况且现在无名无分,说这种话只会惹她生厌,还是日后慢慢规劝罢。 ??他眼波流动,微微笑了下,道:“俞大夫要通风报信,少不得有人替他跑腿,你可以审一审他身边那个药僮。” ??俞大夫回房,拿出火折子点灯,火光映出一个人影,俞大夫吓了一跳,道:“大公子?” ??曲岩秀坐在椅上,神情漠然,道:“关钊好像知道是你了,我本想借杜寒的手除掉他,却被原晞救了过来。他或许已经告诉大小姐,你小心点,别留下什么实证。” ??俞大夫脸色变了几变,低下头道:“我知道了,多谢大公子提醒,那关钊留不得,我送他上路罢。” ??曲岩秀目中流露出一丝讥讽,道:“你怎么送他上路?下药?” ??俞大夫是这么想的,被他一说,便想到原晞能解断魂散的毒,医术远在自己之上,下药很难不被他发现,讪讪地笑了笑,道:“大公子有何高招?” ??曲岩秀道:“你别管了,关钊我来处理。” ??他起身要走,俞大夫叫了声大公子,停顿一下,道:“你来是为了大小姐么?” ??曲岩秀挑起眼角斜睨他,道:“是又如何?”